木言

4

站在3024号房门前的Finch怀疑自己来错地方了。房间里传来人来人往的声音，听上去就像一个忙碌不堪的采访现场。

他看着自己左手里捧着的一盒甜甜圈和右手里卷着的新一期《纽约客》，有些犹豫该不该敲门。

“啊，Mr Finch,您还是第一次在非早餐时间到我这里来呢。”街尾甜甜圈店的店主见到下午迈进店里的老板打趣道。

“嗯，下午要去看望一位......朋友，我想他也喜欢吃甜甜圈。”Finch想起那天Reese换完衣服下楼之后落在在客厅桌上甜甜圈上的视线，那像是大狗看到牛排一样湿漉漉的眼神。

门突然被拉开，一个经纪人模样的女人不由分说地把站在门外犹豫要不要敲门的Finch拉进了房间里。

“请问您是哪一家媒体的记者？”

“……”

原来这真的是一个采访现场吗？Finch不知所措地环顾四周，不大的房间里坐着着很多人，看样子都来自不同的媒体或杂志，所有人都在等待采访的机会，而被采访的对象似乎就在房间尽头的一扇门后。

“我是......”脚边的矮凳上散乱着几本杂志，上面隐约可见名称，“《The Machine》，我来自《The Machine》杂志，Harold Finch。”

“好的Finch先生，请您稍作等待。”

Finch随意地坐在一张矮凳上，右手里的《纽约客》外层的塑料纸被攥得发出簌簌的声音，而手的主人表情有些紧绷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“嘿，你竟然是《纽约客》的记者！”身旁的一个男人被塑料纸的声响吸引得转过头来，一眼就看见小个子男人手里的杂志。

“哦，并不是，这只是爱好而已。”Finch终于被别人的声音拉回现实世界，摇了摇头。

“好吧，一个带着不是自家杂志来采访的记者，”那个男人显然还有些疑惑，但并没有多问，“还有甜甜圈，你真……特别。”

“Mr Finch,你可以进去采访了，有十分钟的时间。”女秘书的出现解决了Finch刚刚产生的一点微妙的尴尬。他站起来不自觉地理了理衣服，拿好甜甜圈和新一期的《纽约客》，一步一步地走向那扇白色的门。

房间极为整洁，中央的沙发旁摆放着一张高背扶手椅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Finch说不上来的舒爽的味道。坐在椅子上的高个子男人穿着黑色衬衫，袖口没有像第一次见面一样卷起，而是服帖地扣好。而此时他正趁着没人采访的间隙逗弄着一条大型犬，一人一狗看上去出奇地和谐。

这是Finch刚推开房门时看到的景象。

难怪他有时候会有大狗一样的眼神，Finch推了推眼镜，默默地想。

而此时大型犬显然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动静，刷一下回过头来，尔后猛地窜到门口。

Finch觉得这是他今天受到的第二次惊吓。

“Bear，安静，”椅子上的男人含着笑意呵斥，同时也看到了门边的Finch，“Mr Finch，很抱歉让你冒充了杂志记者，我本以为四点之前采访能够结束的。”

“我应当想到你会很忙，Mr Reese,”小个子男人努力绕开一直蹭在脚边的大型犬，将甜甜圈和杂志放在桌上。

“你真是太棒了Harold,我真是爱死甜甜圈了，为了这部电影的效果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碳水化合物了，那些鸡胸肉真是该死地难吃！噢，Bear看上去也很喜欢。”Reese看到甜甜圈的时候眼睛瞬间亮了起来。

Finch满意地看到自己选的“礼物”十分符合面前这个男人……和他的狗的口味，因为那只叫Bear的大型犬已经迫不及待地叼起一个甜甜圈跑到角落去舔起了糖霜。

“Mr Finch，我们可以开始提问了。”女经纪人进了房间，让整个气氛立刻变得“公事公办”了起来。

“啊，我来自《The Machine》杂志，因此代表所有读者提一个问题，如果在您的这部影片中插入机械或是科幻元素，效果会怎样呢？”事实上Finch根本不知道这部电影是什么，他甚至不知道这次采访是关于Reese的电影还是其他什么。

“我相信……插入科幻元素会很酷，只要科幻元素能和这部电影保护生态环境的主题完美地结合起来。”坐在扶手椅上的男人眼睛温柔地眯起，但Finch十二万分地肯定他是为了抑制嘴角翘起的弧度！

接下来两人的问答Finch已经完全记不得了，他只记得提问时眼睛一直盯着墙角的Bear，觉得自己窘迫透了。

“很高兴见到你，Mr Finch,很高兴能和你聊天。”采访的最后，Reese这样说，从语气到眼神都透着让Finch不得不相信的真诚。

Finch僵着脖子走出房间的时候长出了一口气。

“Mr Finch，请留步，我想请您再采访一下我们其余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好吗？刚刚John和您聊得很愉快，相信您一定能写出一篇精彩的报道。”又是那个女经纪人的声音。

小个子男人伸出房间的腿顿住，默默地把刚刚出的一口气吸回了肺里。

Reese在刚刚的采访里显得很愉快吗？他努力回想。

采访完所有的对象后，Finch脑海里回荡的都是“您对于非洲的自然保护区进一步管理问题有什么看法”，“您自己喜欢宠物吗？”，“您是怎样在生活中践行低碳环保的理念的？”这种他能编造出来的和“生态环境”相关的问题，谢天谢地Reese给了他提示。

“Mr Finch？”女经纪人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Finch简直想不管不顾地冲出房间，然而好脾气的他终究还是站住了。

“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，女士？”他看上去真的那么像“优秀的杂志撰稿人”么？

“不，是John，就是Reese先生请您稍等片刻，他想再和您聊聊。”

再次进房间时Reese已经把袖口卷了上去，衬衫的领口也微微敞开，就那么向后仰着在椅子上休息，而Bear乖巧地把头搭在男人的膝盖上。

“本来真的是想让你带我逛一逛纽约的，也许我还能请你吃一顿晚饭作为感谢，可是你看……真是抱歉。”Reese揉了揉脖子，声音有些沙哑。

“事实上，今晚是我妹妹的生日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……”Finch知道自己的要求冒失而且无理，但他还是想试一试，眼前的男人看上去很累，也许一个家庭聚会的气氛能让他放松下来。

“当然”但是椅子上的男人甚至在Finch发出邀请前就愉悦地答应了，同时拍了拍枕在腿上的Bear的头，语气里带着得寸进尺的心思 “我可以再带一只动物吗？我保证它会很乖，而且它看上去很喜欢你。”

“汪。”某只被点名的大型犬应景地叫了一声，算是赞同。

“当然，当然可以Mr Reese。”Finch觉得自己刚刚两小时内绷紧的神经和僵硬的腿突然完全舒缓了下来。

—TBC—